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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届中国伏生诗会获奖作品选登

发布时间:2023-04-16 15:55:35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一等奖作品:


原野的母语,致敬伏生

作者:高君(山东)


1

种子有诗的内核,先生,您深知那是潮湿的

那是词,一粒、两粒或更多汉字

组成记忆的酸疼。您看,我们依然选择

背山面水的沃土撒下种子,再把籽实带回家

“种什么都是种自己”,种子拱破泥土

就像汉字撕开黑夜,把我们从沉睡中唤醒

先生,您走了那么远的路,是要告诉我们

稼穑是原野的母语?还是要告诉我们

在农历中返青、拔节、抽穗的事物

离心最近,而时间不过是一张更新记忆的课业表


2

“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先生,五谷

是根植于大地的星辰吗?当我感到光亮

我看见麦苗站在田野上,我看见

田埂上滑倒的母亲、风雨中拉车的父亲

雨灌满了车辙,从母亲的发梢滴落,雨反光

而车把上的包浆延伸着祖辈的掌纹

先生,从《尚书》到《诗经》,稼穑一直

贴紧低处的原野,可当我用心去听

高远的事物,有时高不过

五谷,甚至高不过一株小草,它们

守着脚下寸土成长,一次次拔高自己


3

万物生的大地上,祖辈们用手上的老茧

与五谷互换身份。一部《尚书》中

您用生命的守护与每一粒汉字互换身份

先生,我时常以这种对比梳理种子与汉字的关系

大地之上,繁茂与遮蔽共生。但凡生长

都将越过春天最初的爱,以及满地霜雪

先生,这个春日的原野,麦苗油绿

麦子活在祖辈们劳作的地方,像儿女

听命于原野与稼穑的伟大秩序。先生,那些汉字

一如麦苗的长势,它们深知,原野咽下过多少风雨


二等奖作品:


给孩子讲“稼穑”的音形义

作者:马冬生(河南)


“稼穑”二字,都是读边音

尤其穑字,不能念成翘舌音

孩子,课堂上老师示范得字正腔圆

回到邹平老家,回到犁深肥饱的田间

你还要学会用方言读:稼穑

怎样“土得掉渣”就怎样读

接地气的发音,亲切、踏实、温暖


在故乡的田字格里,孩子

要写好“稼穑”的多种书体

稼15笔,穑16笔

一定要遵从农历的秩序与章法

左窄右宽,禾字作部首,捺要写成点

关于春天的起笔与秋天的收笔

更要面朝黄土,细细揣摩


稼穑,稼是耕种,穑是收获

孩子,土地是我们最殷实的依靠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

养人的饭碗,要端牢

孩子,你无论有多么伟大的理想

这人间最苦的农事,不可轻视

在稼与穑之间,切莫撂荒


黄河浪花,源自怎样的一粒种子

把《尚书》种在哪里,不会失传

尘世苦旅,如何长成最真实的自己

孩子,这也都是稼穑,你要忠于良心

当我死了,也请把我种进土里

来世,我最想长成什么

春风知道,秋风知道,你更应该知道


那些在节气里闪亮的事物

梁梓(黑龙江)


如果清明已到,河套地墒情还是过饱

我父亲便骑马种麦,那一刻我发现

洒出麦种的弧线,远比镰刀更锋利

我们和小雨都不肯停下来

我们给玉米地补苗,补小葵籽、饭豆儿

也补了“扫帚苗儿”。父亲说

如果不下大,顶雨也要把这块地补完


沟岸的偏脸地太陡,进不来四轮车

只能靠人力给玉米追肥,由父亲刨坑

我点尿素。点尿素,我会想到下雪


三伏天时,别人家都农闲了

父亲却领着我们去黄豆地拔大草

我喜欢溜进葵花地,躺在垄沟上,看天

我们家地头儿大概率都是种麻子

我从没问过父亲是不是因为那些掌形的叶子

能保护里面的庄稼:玉米、大豆、烟叶

土豆开花时,星星会特别多

甚至青蛙也会特别多,这是我最好的夏夜

适合我思想的飞蛾到处流浪


割麦子是幸福又残忍的,我听见那些草蝈蝈

铁蝈蝈还有火蝈蝈,都在以波浪般歌声反抗

而许多年后,我发现那是它们在庆祝

收割葵花的时候

我会看见有被鸟雀啄空的壳散落在地上

它们那么干净,像一个个音符

收割偏脸地的玉米时

累了,就和父亲坐在玉米秸上歇一会儿

我们不说话,有时磨刀,有时不需要磨

不磨刀,我们就注视一会儿下沟里的河水

河水是水,河是河,河远比河水更丰富


邹平,齐鲁大地的山水颂章

王志彦(山西)


1

在丁公遗址,一只鬼脸式鼎腿的黑陶

是龙山文化保留在时间深处的一栋旧宅

一粒粟,像一个古老的梦想

在陶罐中变为化石,当天空从云纹中回归

又像一只鸟,从梁邹大地腾起


2

《尚书》之再造,犹如稼穑之艰辛

烟尘上的教诲,是华夏文明长河中

不可或缺的启示,仿若低于草木的春风

在伏生故里,构建出另一片星空

草木葳蕤,像来自久远的敬畏


3

邹平的土地,生长着收获不尽的丰厚滋味

绿水青山间的修辞

在季节的轮回里从不懈怠

南山,北水

澎湃的大河和叠秀层峦,遥相辉映


4

醴泉寺的飞檐顶着落日的鼙鼓

水波捻动候鸟的佛珠

直抵《尚书》源头

鱼米传承尘埃,草木舞动春风

淳朴与澄明,呈现在土地与流水之上

一轮旭日

正在为邹平的山水卷轴,落款、钤印


三等奖作品:


春风是初生的牛犊

王爱民(辽宁)


春风是初生的牛犊,把羊角吹弯

把一棵树吹斜,把一个人的影子扶正


道路盘旋,一座桥像扁担

蛾子出茧,石头是谁下的蛋呢

三月的风,天天吹我

我有一棵稗子的天下之忧


一声声牛哞,对唱马打响鼻

羊叫声清澈见底。一群蚂蚁

要把天大的云朵,拖进洞去

草回到胃,欠春天的还给春天


摸野花的脸,跟一条冒绿的小路走

春联上的词很大

缺水的人,念一念就会发芽

春水如醒世良言

读燕声,谚语一样干净


蹲下身去,翻出土里的惊雷

一粒花苞,悄悄向外拱了一拱

离天,只有三尺三


梁邹册页,山村简史

董剑(山东)


没有人记得最后一盏马灯是何时熄灭

那时祖辈们还在打谷场,用石碾与木杈翻晒人生

那时没有楼房、网络、无人机、新能源

没有一体化收割机,轰鸣着

掠过沃野,翻卷出泥土的浪花

偏重于安身立命的人,习惯看天吃饭

如苦藤一样等候雨水,他们在农谚中等候阳光

挪进内心,并催开麦花上的粉蕾


我曾沉迷于寻找这些被用旧的光阴,老屋里

一把断齿木梳就让往事漏风,带有毛刺的清贫

当我看着麦芒由绿至黄,抵近六月的天空

看着庄稼与乡人们遵循古老的秩序,用成熟

献出秋天的金箔。我深知,只有这些

才是泥土永恒的禅意,那也是梁邹平原变迁中

一座村庄最为古典的抒情与繁衍的内核


在大叔承包多年的山里,时间轻易就快过时代

如今汽车已能开上陡峭半坡,柿子树、山楂树、花椒树

蓊郁成林。打井队在127米的岩层探到水脉,仅仅是

一个碗大的眼,就能在旱年为一山庄稼带来活路

我确信,他早已不在一把锄头上与自已内耗

这一切就像山风,真实地吹在脸上

或者,只有在一架老式相机里

才能找回一些沧桑的风景,那些收起锋芒的农具

证物一样,活在灰尘与历史的罅隙中

始终以消失的哲学存在


就像我用眼光触摸一架年轮中高挂的犁铧

我们长久交换沉默,直至把彼此望出一种深意

他仿佛在说

田野太大了,那些相互搀扶的汗渍、锈迹、命途

即便隐入尘烟,也有不可消磨雪亮的一生


生而有翼

宗小白(江苏)


我也有数小钱的快乐,像我的外婆一样

不曾有过在地里种下什么

就能收到什么,然后拉着堆得尖尖的板车

出陈家门,过团结河,驮进城市清晨的人

不知道那种快乐

不曾有过用手掌边缘

最厚实的部位把皱巴巴的分币、角币

张张捋平,用牛皮筋箍成一摞,想想

又从其中抽出一张,第二天用这张

纸币换回一大块麦芽糖饼的人

不知道那种快乐


不知道这种快乐的人,不会知道

河塘里,傻愣愣扑水的鸭子为什么永远

不可能溺水,不会知道萤火虫漫天飞来飞去

为什么尾巴一亮一亮的,它是要把谁的

泪滴送到天上去

也不会知道毛绒绒的蒲公英到处都是

但最经不得风吹。只要轻轻一吹

就会和外婆一样,让人找不着它们最后

到底去了哪里,更不会知道

这些挽留不住的事物,其实生而就有翅膀


父亲的麦子

刘平平(山东)


父亲的麦子是他的白天,也是

他的夜晚。麦子也摇曳在他的梦里

他的前程需要麦子,他盐碱的土地

没有好的收成,他年年播种

麦子生根、长叶、分蘖、拔节、孕穗抽穗

然后开花、灌浆,陪伴麦子成熟的

针一样的麦芒像他苍老的胡须

——当年的麦芒,扎在父亲身上

而我的心灵还幼小,我还没有他的疼痛


父亲的麦子是不是河姆渡遗址遗漏的那棵

抑或是,青花缠枝花瓶不小心打碎

掉落下来的那棵,都不重要

父亲的麦地是盐碱的,在一座孤坟上

有好看的野花。父亲对他的麦子说

你只管生长,向着落日的方向

从心里长出硬骨头来


如今父亲老了,麦子依旧年轻

父亲常拿起麦穗在鼻子上闻,每当此时

我都会看见那曾经锋利的麦芒

敛起自己的针刺,露出温顺柔软的肚皮

而他早年扎在我心上的麦芒

经常不自觉地哆嗦一下,又哆嗦一下

春雨绵绵

无声地落在父亲的麦地里


翻车

邱保青(河南)


拉了一车的麦秸捆

被一条小沟弄翻

使劲,使劲

试了多次,也没能推出来


难啊,可是再难

也不能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

更不能和大地使性子

散落的生活的重负

命令人们还得重新装车


稼穑的路啊

从来不会因为我们的停滞不前

而放缓命运的坡度


向日葵

于海棠(山东)


这被定义为幸福的花朵,宿命般

辗转在生命深处。那是多年前

在父亲棉田的田垄上

两棵孱弱的向日葵苗,信仰般地

站成倔强的姿势

是飞鸟衔来的种子?还是老农

歇息时遗漏的?它们生长的

渴望,增加了棉田的明亮

也成了父亲劳累时仰望的风景


我多次去过那里,后来它

硕大的花盘太阳般多次照亮我

几年过去,曾经的两棵向日葵

变成了一片葵花田


葵花一定深藏着巨大的秘密

是在父亲那里才有的明亮

让那些困难的日子

因仰望而变得肯定和幸福


多年以后,父亲也老了

棉田早已消失,而那一大片

金黄的向日葵

宿命般辗转在生命深处

不时地转动金黄的花盘,提醒着

人世的幸福,从未消失


(以上为一二三等奖作品,优秀奖作品将择优推送,请持续关注滨州网)

责任编辑:丁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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