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二百二十五）|沫沫的夏天

沫沫的夏天

孟令新

雨终于落下来了。这瓢泼的大雨敲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清晨四五点钟的夏天也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刻是寂寞和清凉的。

睡梦中的沫沫从一声震天的滚雷中醒了过来，此后她就没有了片刻的睡意。她起初是想再睡一会儿的，起早不是她的习惯，每次上班时她总是要赖到快要迟到时才匆匆起床，胡乱地梳洗一番，才急匆匆地冲下楼来，赶公交去上班，早餐一般是在路上吃的。

而今天她居然醒得那么早，而且醒了就完全没有了一丁点睡意，这在她的生活中是破天荒的。要说是有心事，倒不如说是窗外的一场雷暴雨把她从睡梦中惊醒。心事谁会没有呢？在这生活里谁都会有烦心事，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大小事，以及突然间，让你防不胜防的事情。当然，这样的事有好事，有坏事，也许还会有让你梦寐以求的事说发生也就发生了，你可能为之惊喜，为之狂呼，为之喜极而泣。但凡事都有其对立性和相反的一面，那如果是不好的事情呢？你比如自己待了多年的公司说裁员就裁员了。相处了好几年的姐妹们说就此分别就分别了。虽然裁谁与不裁谁直到今天还是个未知数，但是无论裁谁总是让公司陷入一场分别的忧伤中去的。想到这里的沫沫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轻轻就好像自己生活中的一个玻璃器皿，必须轻拿或者是轻放，要不然一失手就会把它打碎了……

时间的魔法之手总是驱赶着时间往前走。不觉中又到了该起床的时候了，虽然此时的沬沫慵懒地待在床上不想动，可一想到了自己的生活必须就要去自己努力，这努力就是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付出和汗水才能保障自己有饭吃，有地方去消费和姐妹们去逛街，娱乐。想到这里的沫沫再也躺不住了，她掀开了自己身上搭盖的粉红色的被单，起身坐了起来，胡乱地穿上了衣服。说实在的，正处于大好年华的沫沫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好看的脸蛋白里透着粉红，一双清纯而又明亮大眼睛忽闪着，这是一双能说话的眼睛。沫沫笑起来也很好看，银铃般地笑声总是感染着身边的姐妹们！姐妹们都说:和沫沫在一起工作，学习和生活不觉得单调和苦闷。

就在沫沫梳洗打扮的时候，这时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传出来嗡嗡嗡地振动声。沫沫条件反射似的一把抓起了手机:“沫沫姐，听说公司要栽员了。你知道吗？”电话那端传过来自己的好妹妹甜甜的声音。

“别瞎猜！事情在公司里没公开，没宣布就是假的，不可信的！”

“沫沫姐，你是人事部主管，不管是真是假，这些年在公司里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再怎么着也不会裁掉你吧？”

沫沫在电话里笑了，从房间里飞出去的依旧是她银铃般地笑声。

“好妹妹，我不走，你也不许走的！你要记住，这是我俩的约定……”

“好了，好了，不说了，再不走姐可真要迟到了，你今天不去上班了？”

“沫沫姐，你还没走呀？我都快到公司了！”

“坏甜甜！”在电话里沫沫假装生气的样子。

差十分钟沬沫赶到了公司里。在人事部的办公室里屁股还没坐稳，行政部的梁姐便急三火四地推门走了进来：“沫沫，九点半在公司会议室开会，别迟到啊！”梁姐平日里和沫沫也是好姐妹，虽然不在一个办公室，只要凑到一起就有说有笑，可今天一如常态地满脸严肃的表情，也着实让沫沫的心里咯噔一下。

九点二十的时候，会议里坐满了人。会议室里还是一如往常地那么热闹，低声交谈者，窃窃私语者，交头接耳者，无论从哪个角度上去看，这都透出这次会议的神秘性，似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秘密又仿佛让大家心照不宣，只是不肯说出来，不肯拿到桌面上来罢。等公司老总走进会议室时，偌大的会议室里瞬间便鸦雀无声了。宋总似乎略有些沉重但还是要装出有些许的轻松，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领导讲话毕竟是要具有权威性和有分量的！这也是众人竖起耳朵，不肯少听一字的原因。

宋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才算正式开了腔:“同志们，今天之所以开这么一个会。是形势所在，也是大势所趋，更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公司总体向好！无论从产品销售，质量和利润增收上每年都要上一个不小的台阶。这当然和今天在座的每一位中层、骨干的辛勤与付出是分不开的，更和公司上下步调一致按照既定的方针去认真执行是分不开的！在此，我代表公司党委班子向各位表示感谢！”宋总这样一边感慨着一边起身深深地躹了一躬，而且还煞有其事地从胖胖的脸上摘下那幅金丝眼镜来，擦拭了一下有些潮湿的眼角。随后会议室里便齐刷刷地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沫沫自始至终地认真地听着宋总的讲话，她似乎已经从中探听到了什么。身旁的梁姐用胳膊肘碰了碰沫沫，然后各自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靴子落地就无需猜测了。裁员一事也就水落石出了。裁员名单几日后公司研究后另行公布。这又似乎成了另外一个谜底。

沫沫刚回到办公室里，甜甜便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

“沫沫姐，消息准成了吧？裁多少呀？都有谁？”

沫沫淡淡地一笑:“管那么多干什么？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就是了。” 甜甜如同吃了定心丸似的点了点头，身形欢快地飞出办公室去。

让人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更何况是这决定谁去谁留，关乎以后生存空间的艰难时刻，人们看似按部就班，其实个个都是心急火燎。

转眼又是一周过去了。公司里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是暗流汹涌的。沫沫的心也是一直是七上八下的。这裁人虽然一事半会儿还轮不到自己头上，但自己公司里还有这么多自己的好姐妹呢，谁走谁留呢？谁又会笑着留下，谁又会哭着离开呢？你比如:自己的好姐妹甜甜，我可是给她打过保票的……

而这一旦，万一……沫沫实在是不敢想下去了。她极力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转而又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报表，填表，汇总各式各样的资料，公司各职能部门，车间以及各个班组的人员调配情况这一些，她必须是烂熟于心中的。

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刚上班没多久。行政部的小黄走进了人事部且把一份名单交给了沫沫。公司裁员名单出炉了，也水落石出了，据说这还是第一份，还会有第二份，甚至是第三份的！沫沫迫不及待地一把抓过了名单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她的心跳加速，看着看着她的双眼潮湿，看着看着她便身不由己地趴在办台桌上，小声地抽泣起来……这份名单里有着不少自己好姐妹的名字。甜甜的名字也在其中。

最后一次和甜甜在一起是在上岛咖啡屋。沫沫和甜甜面对面坐着。她还是那样甜甜地笑着，说着沫沫姐保重，沫沫姐越来越漂亮了。希望沫沫姐找到一个令自己心仪的男神之类的话，对她俩之间的约定只字没提。甜甜越这样沫沫的心里就越难过……

甜甜走了，走得无声无息，一去也便没了音讯。沫沫一直为这事纠结，也自责着。她总觉得是自己辜负了甜甜，她觉得更对不起甜甜。自己做不到的说什么大话呢？

时光飞逝如电。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夏天正值茂盛的时候，七月天气酷热！沫沫所在的公司因为疫情又损失了好几笔大的订单。自己所在的公司就此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公司要想维持下去所能做的只能是再一次裁员。相对于第一次裁员，公司里没有了慌恐。好像在大局势下，人们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留，留得自然，走，走得安心。生活多变，世事无常。人生是一出戏，职场就是其中的一幕。人生尚且都有落幕的时候，更何况是小小的职场呢？

第二份裁员名单下发到各办公室的时候，是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沫沫在名单里很快找到了她自己。行政部梁姐，生产部孙工，销售部张姐……公司在大背景下再次裁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沫沫她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反而平和了许多。

夏日的黄昏，夕阳把晚霞镀上了一层紫红色，偶有微风吹过来，倒也让人感到有几份凉爽之意！沫沫抱着一个大纸箱走出了公司大门，虽然没有一个人来送她，但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再看一眼公司。许久之后，她才毅然决然地扭过头去。就在地扭过头来的那一刻，不争气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万家灯火的尘世上，没有一种离别不让人忧伤……

作者简介:孟令新，惠民人。青岛市作协会员。目前在青岛务工。